挂掉电话，气氛一时有点怪异，蓝夜以为边伯贤会问她是不是世勋打来的电话，可他却什么都没问，从蓝夜的角度看过去，边伯贤的下颚绷得紧紧的，倒像是在生气。两个人并肩漫无目的地走着，看方向应该是要去地下停车库，电光火石间，蓝夜忽然问：“表哥，你下午赶时间吗？”边伯贤一愣，蓝夜很快解释：“真不好意思，让你陪着我做蛋糕，耽误了午饭时间，你要一会儿没什么要紧事，我请你吃饭吧。”
边伯贤没想到她会这么说，像是怕她会反悔似的，他赶紧答应：“那我要吃好的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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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氛重新活跃起来，边伯贤忽然馋日料了，于是特意在商场里找到了一家，店内面积不大，却装修得十分温馨，居酒屋的风格，穿过吧台便有榻榻米和普通桌椅的座位，此时已过了午餐高峰，店里客人不多，于是挑了张四人桌坐下。桌上的菜单，封面上印着“午市套餐”的字样，两个人直到这时才觉出了饿，索性懒得再点菜，直接要了份双人套餐。
后厨出菜很快，小食、主菜和主食，没多久就都上齐了。
蓝夜是真的饿了，也顾不得顺序，直接抓过滑蛋鸡肉饭一通狂炫，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叹：“好好吃啊，这个鸡块好嫩，洋葱也炒得好甜，还多汁。”蓝夜念书那会儿学过日语，她记得有一节课上的单词还专门教了“亲子丼”，便对边伯贤说：“你知道滑蛋鸡肉饭的日汉子为什么叫‘亲子丼’吗？”
边伯贤夹起一块玉子烧放进蓝夜碗里，“为什么？”他嗓音温柔，笑容更是宠溺。
“因为啊……哈哈哈。”蓝夜未语先笑，“你看这饭里，是不是同时包含了鸡肉和鸡蛋啊？懂了吧？”
“哦——”边伯贤似是恍然大悟，蓝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，“照我同学的话说，就叫做吃了它一家子。不过这么听来也怪可怜的，一家子都被人吃了。”
边伯贤见她吃个饭都能多愁善感，简直哭笑不得，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，服务生适时端上了甜品，蓝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，两个不同口味的大福，一个金黄的表面裹着糖粉，另一个墨绿色上沾着炸熟的面粉，这一看就是抹茶味的。本来菜单上备注的“套餐内大福口味随机”，她还担心会不会踩雷，没想到她运气好，端来了她最爱的抹茶味。
边伯贤极自然地把抹茶大福放到她手边，“这个大福就是太小了，应该叫小福。”
他一本正经评判的样子有点好笑，蓝夜却不在意：“可以了，我倒觉得小小一个，刚刚好。你说这个内馅会是红豆泥吗？”
“有可能，你尝尝。”
蓝夜尝试着咬了一小口，顿时两眼放光：“哇，是抹茶味的冰激凌，里面还夹着整颗红豆，好好吃啊，你看。”她献宝似的调转过来给边伯贤看，又好奇地问他：“你的那个呢？是南瓜味的吗？咦？大福呢？”蓝夜的目光疑惑地在餐桌上一通扫射。
边伯贤一口大福差点噎在喉咙里，“吃……吃掉了。”都说是小福了啊，不就一口解决的事嘛，边伯贤在心里咕哝。
“什么？你竟然直接吃了？？”蓝夜忽然委屈，“可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的啊……”他怎么可以这样，都不给她看看内馅长什么样的吗？
“那那那……那再点一个吧。”边伯贤吓得都结巴了，“好吧？再点一个一样的。”他扬起手就要叫服务生，被蓝夜给拦下了，“算啦，再点一个的话就太多了，吃不下浪费了，而且我就只是好奇它是什么味道的，也不是非要吃。”她期许地望向边伯贤，“所以它究竟是什么味道的？南瓜吗？”
“嗯……”边伯贤憋了半天，却只是说：“就是甜的。”
蓝夜顿时满头黑线，这人，是味觉失灵了吗？大福不是甜的，难道还是辣的？老干妈味大福吗？真是听君一席话，胜听一席话，他还是闭嘴比较好。
蓝夜气鼓鼓地埋头喝饮料，乳酸菌味的可尔必思，甜腻腻的，不怎么好喝，她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，含含糊糊地抱怨：“报喝。”她嘟起嘴，最终嫌弃地推开。
边伯贤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，忍不住“嗤”地笑出来，却不知道为什么，心里满是酸楚。以往这种情况，他准会拉过她的手捧在掌心，吻一吻她的手背，柔声轻哄：“老婆，这个不好吃的给我，我再给你买别的，乖，别生气了。”
她虽然动不动就闹脾气，可其实非常好哄，一两句温柔的话语就能瞬间让她重展笑颜。可现在，他却只能干坐在她对面束手无策，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，在世勋面前，她也是这样的吗？常常会闹小脾气，不开心了就撅起嘴巴不说话？
世勋会好好哄她吗？世勋知道她每次生了气就会不吃饭吗？世勋又知不知道，她绝大多数的不开心，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温柔的抱抱而已。
所有的这些，世勋都了解吗？
他担心世勋没能好好照顾蓝夜，却又害怕世勋真把蓝夜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正兀自沉浸在矛盾又纠结的旋涡中，蓝夜已扬手问服务生要了杯温水，边伯贤只当她觉得饮料不好喝，又不好意思叫别的，于是说：“怎么喝白开水呢？叫别的吧，乌龙茶好不好？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不是要喝饮料。”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只盒子冲他晃了晃，“我要准备吃药了。”
他记得世勋和他提起过，蓝夜每天都要吃很多药，看她打开药盒，里面花花绿绿的药丸让他微微皱起眉，“你每天要吃那么多药吗？都是些什么药？”
“其实也就看着多，大多都是些维生素补剂丸和消炎药，我容易咳嗽，得每天吃消炎药才行。还有这个，这药才是最重要的。”蓝夜取出盒子里一颗椭圆形的药片放在掌心给边伯贤看，“这个就是上次说的安神药片。”
“这个安神药长得和我吃的那个复合维生素片一模一样，怪不得没用呢。”边伯贤无意识地随口抱怨，看蓝夜就着温水吞下药片后才问她：“最近睡眠好些了吗？”
“就这样吧，时好时坏的。”蓝夜倒似不在意的样子，吃完了药，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，顺手把分装药盒放回包包里，对边伯贤说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边伯贤看了眼蓝夜放进包里的药盒，仿佛若有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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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市区开回近郊的高架上车子渐渐变得多起来，电子指示牌上显示前方路段拥堵，实时导航同时提醒，通过拥堵路段大约需要八分钟。
才八分钟吗？边伯贤在心里惋惜地想，要是能堵上一辈子，那该有多好。
他借着看反光镜变道的当口偷偷看向蓝夜，她正降下车窗，手肘搁在窗沿上，托腮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。远处是奔腾的江河，倒映着夕阳粼粼的波光，闪耀如碎金一般，将她的侧颜勾勒出一种近乎华丽的美。
边伯贤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，前方就要开过拥堵路段，道路渐渐变得畅通，边伯贤开车很快，却并不莽撞，车子平稳且飞速地前行。蓝夜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，今天中午没睡觉，又玩了一整天，开头她还能撑着和边伯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，可没过多久，她开始不知所云，眼皮子也直打架，不知不觉，她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。
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，窗外的风扬起了她柔软的额发，露出她微蹙的眉心。边伯贤关上车窗，将车速放慢，每一次的刹车和起步，他都是小心翼翼的，生怕惊动了她。
路况并不好，渐渐到了下班高峰，他的车夹在车流中走走停停，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终于到了别墅附近，可蓝夜仍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，看来是真的累坏了。
边伯贤没舍得叫醒她，就这么坐在车里等待着。有限的空间，只有他与她。鼻尖缭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，她的呼吸匀停轻浅，一下一下，似柳条不经意地轻扫过湖面，却惹得湖水幽幽荡漾。他觉得口干舌燥，实在坐不住，只好轻轻推开门打算下车抽支烟。
他靠在车门旁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夹在指间，傍晚起风了，打火机点了几次都不成功，他用手挡着，又反复试了几次都不成功，就在他烦躁地想要放弃的时候倒又点上了，轻烟袅袅顺着指缝缭绕，一丝微苦在唇齿间蔓延，燃烧过后的烟草，丝丝缕缕地浸润着肺叶，痛楚被短暂的麻痹。他原本并不抽烟，可染上一个恶习如同爱上一个人，往往只需一瞬间，然后不得不用尽一生去戒掉，反反复复，却终不能忘，只能痛苦又欢愉地沉沦。
边伯贤漫不经心地吐出烟圈，抬头仰望着天边，看楼与楼的缝隙间透出了暮光之色，迷人而又魅惑的背后，是无尽的黑暗深渊。等到一根烟抽完，边伯贤转身透过车窗，看蓝夜依旧睡着，连姿势都没有改变。他重新回到车上，看她熟睡的容颜在黑发间若隐若现，这一次，她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，她睫毛轻颤，嘴角亦是微扬，而她饱满润泽的唇上擦着一抹娇嫩的珊瑚粉，在夕阳下似一朵欲绽未绽的花。
边伯贤倾身朝她靠近，她的唇慢慢在他的视线里铺展开来，终于，他触到了那片日思夜想的柔软，还是如同记忆中的娇嫩与甜美。心瞬间收紧，像是无端被一只大掌握住了心脏，下一秒，他已仓促退开，仿佛一个偷偷做了坏事的小孩生怕被发现。也不过半秒钟的工夫，蓝夜颤动着双眸，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“你……”
蓝夜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边伯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是被她发现了吗？他偷亲她的举动。
蓝夜眨着迷蒙的睡眼，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，她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，一个她从未做过的陌生却又甜蜜的梦。梦里，有个人牵着她的手在海滩边漫步，海天一线的夜晚，天空是一种神秘的深蓝，无尽的苍穹间错落着星星点点的光芒，璀璨的星辰落入大海，如童话一般美好。她蹲下身，指尖划过湿软地沙滩，海水沾湿了她洁白的裙裾，微凉。
“在写什么？”那个人挨着她的身边蹲下来，低缓的嗓音落在她耳畔，不知为何让她脸颊烧烫。她娇笑着转过身，背对着他飞快地写着。脚边腥咸的海水涌来又倒退，翻飞着卷走了她好不容易写下的话。
“哎呀，我的字被冲走了。”她有些懊恼地抱怨，嘟着嘴转过头，唇上忽然一热，她猝不及防地瞪大眼睛，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五官。
然后，她就醒了。
梦里那团模糊的五官一点点对焦，最后在她眼里竟交叠成为边伯贤的脸。片刻的怔愣后，她才明白，原来她在边伯贤的车上睡着了。窗外早已是霞光漫天，空气里似乎还有一丝烟草燃尽后的微呛。她定了定神，歉然地问：“你在等我睡醒吗？”蓝夜自己也觉得很奇妙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，似乎只要有边伯贤在身边，她总能轻易安然入睡。
边伯贤悄悄松了口气，幸好，她并没有发现。他敛起心神，装作很自然的样子，说：“没有，我们也才刚到没多久，还没来得及叫你，你就醒了。”怕蓝夜不相信，他又说：“真的，回来路上特别堵，开了好久才到的。”
车子里很舒服，蓝夜竟有点不想动弹。他的车里总有若有似无香气，是她喜欢的海洋味，闻了总能让她特别安心，她看向扣在出风口的两只小云朵，知道那是车载香氛，估计香气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。座椅很柔软，窝在里面刚刚好，可她却不得不坐起来。
天色渐渐暗下去，远处还有一丝微弱的残阳透窗而入，刚好落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。气氛莫名变得有点暧昧，“那……我走了。”她小声地说。
“嗯。”他点点头，“走吧。”
她打开车门，他跟着从驾驶座下来，“蓝夜。”他轻声唤她，晚风带着他的嗓音拂过她的心尖，她转过身，他已迎上来，将手里的蛋糕递给她，“给，明天见。”
“嗯，明天见。”她伸手接过蛋糕，他们的指尖无意间相触，又很快分开，她的微凉与他的温热在瞬间交融。她羞涩地垂眸，不知为何竟不敢看她，可她还是忍不住嘴角的笑，“我走了，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他望着她，隔着夕阳，她的脸庞一如往昔，恍若时光倒流，他还与她初相识，他送她回家时他们的依依不舍，“好，你回去吧，我看你进去了我再走。”
蓝夜没有拒绝，她笑着转身离开，在进门前再次回头，看他果然还立在原地望着她，便冲他挥手道别。
夕阳是一抹绚丽的橘红，洇开在她的颊边，绯红如醉。
未完待续
